第三節
part2








第二天上午的風雖然很大,天空卻還是陰沉著。窗戶隨著風的搖動不時發出「喀喀」聲,被吹斷的樹枝有時候「啪」的就打在了玻璃上。

房間内很安靜,只能聽見筆尖在紙上的划動一刻未停。墻上時鐘指針指向了10:30。

杉裕裏子鄭重的划下了一個句號。

她吐出一口氣,合上本子,隨手摘掉眼鏡。手邊的咖啡已經冷了,她端起來又放下,最後決定還是抽顆煙。

「啪」的一聲,又一根枯枝打在了窗戶上,杉回過頭,好像才發現天氣變得這麼惡劣了。她起身走到窗邊,叼著煙向街上張望。

果然大家都知道惡劣的天氣不適合出行呢。小巷裏門戶緊閉,就算有人偶爾路過也都縮著肩膀快步疾走,好像不想在這種的環境中多待一秒。「大家都是有常識的人呢……」她自言自語著,天底下大概只有一人例外。

天野光(26嵗),她的常識與廣義的常識不能划等號。杉裕裏子揉了揉因為用眼過度有些酸疼的額角。

『我就是覺得很奇怪。』這是出門前抛給她的話,然後也不等回答就「噔噔噔」的跑下樓了。是又跑去總隊的技術處了吧?杉這麼想著,關上了天野沒來得及関的門。從門縫裏趁機溜進來的寒氣讓她縮了縮身子,「好冷……」

就算跑去人家也不會讓一個從日本來的醫生驗屍的,杉無謂的想,頂多只能拿到驗屍報告——如果有人夠好心,又有人夠耐心的話——她倒是不懷疑這點。以天野的堅持,大概對方最終也會因為受不了麻煩妥協了吧?

可是呢,這樣也沒多大用。她們法醫是以實體——包括活體、死體、物體等等為對象,研究並解決案件中涉及的醫學問題的一種職業。不是僅僅靠看紙上的幾組數據就能了解真相的。不看過屍體本身,搞不好只會造成片面的認知或誤導,真是想起來就頭疼了。

杉乾脆離開窗戶,貼著玻璃讓她臉頰凍的發麻。這時候電話鈴響起來,她趕緊跑去接電話。

「喂喂?」

「喂?杉醫生嗎?」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電話裏問,大概是因為沒想到在這種陌生的地方也會有人給自己打電話,她愣了一下。

對方接著又說,「我是張海。醫生,借點時間可以嗎?」




她以為這個時間張海醫生會在刑警隊的技術處,可是好像對方也正值輪休。如果張醫生在處裏,那麼天野還有多一點機會。現在看來,杉裕裏子也有點失望的想,大概不會得到什麼意外的驚喜了。

坐在小咖啡桌對面的張醫生對服務生招了招手。「黑咖啡,不加糖。醫生你……?」

「啊,一樣就好。」她兀自沉思著,隨口答道。

「兩杯黑咖啡,」張醫生用中文說,「還有,再要一份蛋炒飯。」

等到東西都端上來之後,杉裕裏子才發現居然有人點了炒飯。

「啊,我平時不工作的時候,生活習慣就有點……」張醫生一邊用他模糊的日語解釋著,一邊不太好意思的笑起來。

「天野醫生跑到你們那裏去了,我想你大概還不知道吧?」

「天野醫生?」正往嘴巴裏送飯進去的張醫生意外的擡起頭,「她沒有通知我,那——」

「我想也是。」杉裕裏子取出香煙,「不介意吧?」

張醫生回給她一個「請便」的眼神。

「天野醫生好像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呢。」她不知道是說給張醫生聼,還是純粹自我娛樂一下。「不過對你們來說,日本醫生的介入很多餘吧?」

「這個……」張海有點為難的笑了下,「醫生們離開上海的時候,這個案子還不曉得破不破得了呢……」

「說的也是……那麼今天醫生找我是?」

「啊,我想醫生們來上海之後就一直很匆忙吧?不如這兩天找個機會……」

「嗯——」在對面那位男士顯得有點局促不安的神色中,杉裕裏子了解似的點了點頭。「不過呢,張醫生。就像你說的那樣,也許案子還沒破我們就要離開上海了呢。這之間有多匆忙醫生也可想而知吧?」

「那是當然,我……」

「也許下次有機會吧。」她說。

張醫生沮喪的垮下肩膀。

「不過今天的咖啡,我很榮幸喔。」杉醫生好像安慰他似的補了一句。

多麼善解人意的漂亮女人呢?不過也可能她早就習慣應付這些事了。張海的内心一時百感交集起來。

「天野今天去找你,不過就是想多了解些這案子而已吧。」話題又繞回原點。

張海愣了一下。「多了解?……但是我也不太了解案情,大概要令她失望了。」

「哦?」杉醫生歪過頭,這是她比較好奇時特有的小動作。

「我也只是從當警察的朋友那裏聽説了一點兒。」

「方便告訴我嗎?」

張醫生想了一下,聳了聳肩膀。「既然對方沒有說不能講,那就是沒問題吧?」

杉裕裏子笑起來。

「聽説啊,」張醫生啜了一口咖啡,「聽説那四個八音盒都是手工做的,不是在市面上能買到的。」

「哎?手工的?」

「嗯。所以裏面的曲子蠻特別。」

「……特別?」

「是啊,聽説費了不少勁才弄清楚。」

「到底是什麼?」

「你聼了可不要吃驚……」張醫生笑了笑,「是莫札特『安魂曲』中的慈悲經。」







天野一口氣跑上弄堂小樓的三層樓梯時,恰巧聽到一個耳熟的男聲說話。「醫生,下次有機會的話,請一定賞光去聼音樂會吧?」

她的腳步頓了一下。

杉醫生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過來。「還真是不死心啊。」

「我也只有這麼一個請求而以。」對方回答。

「那麼……」

天野一下子踏上最後幾層臺階,「杉醫生——!」

背對著樓梯的張海醫生聞聲轉過身,在看清楚是天野后有點紅著臉沖她笑了一下。

「是你啊,天野。」杉裕裏子揚起眉頭,看到她手上一直擧著的報告書,好像意料中似的開心笑起來。

喘息尚未平順的天野有點搞不清楚狀況。

杉醫生的眼睛都因為微笑眯起來。「你回來啦。」

這笑容令天野的心臟跟著莫名其妙的重重一跳,醫生的心情好像非常不錯呢,她呆呆地想。

「天野醫生?」

「啊,我、我回來了。」為什麼杉醫生的心情會這麼好呢?還有為什麼張醫生也在這裡?

好像接收到天野投過來的疑問眼神,張醫生咳了一下。「打擾了,那我告辭了。」

張醫生禮貌的向杉裕裏子和天野點了點頭,天野看著那男人的身影步下樓梯,一直到消失在轉角。

「你還不進來嗎?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開門的杉裕裏子靠在門邊問她。

「啊……是。」……很奇怪,絕對奇怪——這是計算到最後天野得到的唯一答案。









待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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